笛安,2012年中國作家富豪榜上榜作家,著名作家李銳的女兒,1983年生于山西太原,2001年畢業(yè)于太原五中,同年考入山西大學(xué)歷史系歷史學(xué)專業(yè)。 2002年赴法留學(xué),在巴黎索邦大學(xué)學(xué)習(xí)社會學(xué),2010年獲得碩士學(xué)位,F(xiàn)在是最世文化簽約作家,《文藝風(fēng)賞》雜志主編。獲第八屆“華語文 學(xué)傳媒大獎”最具潛力新人獎。2003年發(fā)表的第一篇小說《姐姐的叢林》在《收獲》雜志成為頭條;2007年9月出版中篇集《懷念小龍女》;2004年創(chuàng)作了長篇小說《告別天堂》;2005年創(chuàng)作的《芙蓉如面柳如眉》是笛安的第二部長篇;之后出版的《西決》、《東霓》、《南音》、《嫵媚航班》獲得廣大讀者的喜愛;2013年12月5日,2013第八屆中國作家富豪榜重磅發(fā)布,笛安再度上榜。
經(jīng)過了夜晚的和平東路,或者說,經(jīng)過了和平東路的夜晚,一棟沒蓋好的樓房置身于城市之間,鋼筋,架子,圍起來的屏障,我的兩個朋友在駕駛座和副駕座上爭論到底要不要加油,我在后面,看著這棟殘缺的樓逐漸接近我,它袒露著所有的丑陋,倉促,和潦草,只是為了見我一面,就像,就像我心里的一個傷口。
媽媽駕到了我的小窩,三四天沒回來,我說我要去超市買水和食物,媽媽說,那我和你一起去,我出門才發(fā)現(xiàn),我理直氣壯地沒有帶錢包,我說壞了媽媽,我沒拿錢包,媽媽說,開玩笑,和我在一起,你拿錢包做什么,和她在一起,我就總是理所當(dāng)然地忘記錢包,忘記身份證,一無所有地作一個廢物。
其實人和人之間不能互相理解沒什么的,可怕在于,能夠互相理解,不能互相感同身受,鄙視,惡意,攻擊,都來源于此,拼命地剝奪對方的話語權(quán),我不高尚,我甚至不認(rèn)為自己是個多么好的人,只是我相信,所謂理智根源還是內(nèi)心深處沒法解釋的情感判斷,你認(rèn)為你自己正確嗎,你不過是允許了自己。
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今晚的歌聲,“我從遠方趕來,恰巧你們也在,不虛此行呀,不虛此行呀”,所謂不虛此行,指的不是度假和溫泉,是這人生,這世界真壞,我和這世界一樣壞,我以一個壞女孩的滿腔熱情痛恨和眷戀著,企圖寫下好女孩的詩篇,原來還是只能愛這個世界的,因為我不知道除了它還能愛什么。
你當(dāng)我是浮夸吧,夸張只因我很怕,似木頭,似石頭的話,得到注意嗎,其實怕被忘記,至放大來演吧 很不安,怎去優(yōu)雅,世上還贊頌沉默嗎,不夠爆炸 —— 戳心戳肺呢。
這個世界真的太壞太壞太壞了,可是我愛它,因為我也壞,但是我自認(rèn)我還沒它那么壞,所以我還是得用力地維持一點尊嚴(yán),哪怕這一點點終究還是會被它踩碎在腳底下。
外公最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,等我將來老了以后,希望我自己到了八十多歲,也依然理直氣壯地說這句話,其實我還希望,就算我到了八十多歲,情人節(jié)的時候,也依然有那么一兩個一樣也是八十多歲的老不正經(jīng)給我快遞玫瑰花。
其實我一直都認(rèn)為,我還是以一個小女孩的方式活著的,可是當(dāng)我看著真正的小女孩,我就不得不承認(rèn),我早就和她們不同了。
我好開心我和一群非常有趣可愛的人一起過了平安夜,雖然我有點累,雖然我很迷茫,但是你們說的笑話,我都很認(rèn)真地笑過了,人世孤獨,萍水相逢的溫暖有時候比什么都來得真切,其實今天才是該說這句話的正日子,圣誕快樂,北京的寒夜那么冷,我比誰都渴望成為一個再強大一點的人。
追趕我吧,趕上我吧,抓住我吧,不然,我又會跑掉的,我好害怕我自己又會逃走,但是我知道我會的。
阿密特的開門見山,真的是首特別過癮的歌,甚么秋水,怎么望穿,甚么燈火,怎么闌珊,甚么風(fēng)景,就怎么看,何必要拐彎,痛就痛, 傷就傷,是誰說,肝腸會寸斷,混帳,聚就聚,散就散,誰曾說,獨自莫憑欄,笨蛋 —— 太過癮了吧這也。
小美,要爭氣一點,你不能讓你的堅強全都用來自我懲罰,要真正用堅強來做值得的事情,比如真的遏制自己那些壞的念頭,要用盡全身的力氣,做一個善良的人,你厭倦了吧,總是在單純的人面前自慚形穢,總是在簡單的人面前暗暗唾棄自己的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,其實你心里一直住著一個天真的人,勇敢一點。
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48小時沒有出門,總得下去丟垃圾,然后走到小區(qū)外面的街道上,去買雜志,身邊公共汽車站牌下,有對年輕的男女,他們在旁若無人地緊緊擁抱,分開的時候,仔細地端詳著彼此,那個女孩子突然靜靜地笑了一下,不知道他們經(jīng)歷的是怎樣的故事,祝你們,永遠記得彼此,好的,壞的,所有的。
我一個人在尖沙咀碼頭,看著海,去旁邊的麥當(dāng)勞拿我不怎么認(rèn)識的硬幣買了一支甜筒,碼頭上船開出去了,又回來了,此刻才真的覺得自己來過了香港,我喜歡陌生的城市,人們都不認(rèn)得我,我也不認(rèn)得他們,我們像是互相拋棄了,我覺得這很平等,良辰美景,人生卻不過如此,我好快樂。
我很自卑,不喜歡過分地表達自己,但是我心里有一把劍,它在那里很靜地閃爍著一件兵器應(yīng)該閃爍的光芒,也許不自覺地,還是有人能發(fā)現(xiàn)它,進而被它傷到,可是,它最常傷到的人是我自己,我常常需要小心翼翼地擦掉劍鋒上面,我自己的血,讓它看上去完整如新,我們倆一直都是這樣活著的。
我自然相信,每個人都是造物的光榮,可是我還是悄悄地希望著,我能成為顏色不一樣的焰火,就稍微不一樣那么一點點,就可以,諸位,新年快樂。
外公82歲,他總會忘記我的電話,那天,媽媽打給我說外公一定要現(xiàn)在和我說話,外公說,我聽說你現(xiàn)在在做一本雜志,我真著急,你的雜志要是做不好怎么辦呢,我笑著說你別咒我,外公說,就是想告訴你,別怕,做不下去了,你就回家,外公有退休金的,多你一個人吃飯一點問題也沒有。
“因為,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,秘密里充溢著動人的真實與謊言,因此我將永遠被緘默所約束,欲言又止,欲言又止那一刻的心悸啊,又癢又疼” —— 池莉的《所以》,其實我談不上多喜歡這本書,但說不上來為什么,靜下來看看,有種刺痛人的東西。
我想要的,無非是一點真的東西,那里面沒有算計,沒有提防,沒有因為控制欲而催生的種種技巧,沒有美其名曰的EQ,要是你沒有,就請讓開,不要擋著我的路,我還得騎著螢火蟲去追太陽。
當(dāng)有人跟你說,我不能沒有你,無論真假 不,一定是假的,因為基本上任何人沒了任何人都還是活得下去的,我是說,當(dāng)你給了別人無可替代的幻覺,這是件值得重視的事情。
這是我讀到過的最美的句子之一,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“我想追你”,“開什么玩笑”,“認(rèn)真的”,“你最近沒受什么刺激吧”,“沒有”,“你確定你不是在整我”,“我干嘛冒著失去多年老友的風(fēng)險來整你”,“那么你不是在和人玩真心話大冒險”,“……你到底是多久沒被人追了啊"。
我想要一個更美好的靈魂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我是那么在乎這個,但是我做不到,這愿望曾經(jīng)讓我認(rèn)為自己是所向披靡的,到現(xiàn)在才知道不過是一記冷冷的耳光,寫作原來不能幫助我握住那縷來自天堂的光線,卻只能強化我對它的渴望,然后把我越拉越遠,我真的恨死了這個面目猙獰的自己,可我又愛她,神,請你給我力量。
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,可我的小說總在寫這樣的人,他們不高尚,因此不用擔(dān)心墓志銘的問題,他們或者卑鄙,可是,要命的是,他們還是不能允許自己的卑鄙成為通行證,因此他們一邊卑鄙著,一邊遠遠地看著墓園里高尚者的葬禮,其實,里面有一束花,是他們送的,可是,那又怎樣呢。